第16章 请家法

“啪!”

老夫人扬手将佛珠砸在他额角:“孽障!温家女眷婚嫁也是你能置喙的?”翡翠珠子蹦进香炉,燃起诡异的青烟,“你四叔娶妻是为开枝散叶,倒是你惦记兄妻,有悖人伦!”

陆重锦突然掀翻供案。祖宗牌位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香灰迷了吴氏的眼。

“好得很!”他踩过写着“温知虞”的碎纸,“你们既要与睿王府勾结,又要拿温家当替死鬼,坏了大计。”他忽然住口,扯下腰间玉坠,“不如给我配个冥婚!”

“放肆!”老夫人一拐杖抽在他腿弯,“来人!请家法!”

房门轰然打开,四个粗使婆子端着黑檀木匣进来。陆重锦盯着匣中浸血的藤条,竟泛起一丝的毛骨悚然。

“母亲!”吴氏突然扑到老夫人脚边,“锦儿糊涂了,他定是旧伤复发。”她疯狂使眼色,“快给祖母认错!”

陆重锦望着门外飘雪,他忽然重重跪下,膝盖砸在碎瓷片上。

“孙儿知错。但凭祖母责罚。”

老夫人举起的藤条顿在半空。

她看着陆重锦垂首露出的后颈——那道箭伤疤红得刺目,正是三年前他替老四挡灾留下的。

“去宗祠跪着。”老妇人扔了藤条,“等你父亲回府再说。”

“不必等。”陆重锦突然抬头,嘴角噙着血笑,“父亲在蓟州养的外室,上月刚添了位庶弟。”他看着老夫人骤变的脸色,“祖母若要行家法,不妨连那位一起请来?”

吴氏突然惨叫一声昏死过去。

“混账东西!”老夫人将佛珠拍在供桌上,惊得牌位晃了三晃,“你当温家是聋子瞎子?今日这话传出去,侯府的脸面摆哪儿?”

陆重锦重重叩头:“孙儿失心疯了!”他额角血迹渗进青砖缝,“那些浑话都是气急攻心,祖母不必当真。”

“闭嘴!”老夫人拐杖横扫他肩头,“你口中的大计,莫不是要效仿睿王谋反?”她浑浊的眼珠鹰隼般盯着陆重锦。

吴氏突然扑到蒲团上:“母亲息怒!锦儿是一时失言……”

就在这时,裹着酒气的长庆侯陆瑾奚踉跄进来:“大半夜嚎丧呢?”

他锦衣沾着胭脂印,腰间玉佩缺了角,“重锦又惹谁不高兴了?”

“跪下!”老夫人一拐杖抽在他腿弯。

陆瑾奚栽在碎瓷片上,酒醒了大半:“母亲!我好歹是个侯爷!”

“你也配提身份?”老夫人抓起茶盏砸过去,“蓟州养的外室,赌坊欠的烂账,真当我是老糊涂?“她枯瘦的手指几乎戳破他鼻梁,“今日便让你清醒清醒!”

陆重锦突然闷哼一声。

吴氏正死死掐着他臂上旧箭伤,那里渗出暗红血迹:“快跟你父亲认错!”

“错?”陆瑾奚突然踹翻供案,“我错在没把这逆子射死在娘胎!”他指着陆重锦锁骨疤痕,“三年前要不是你多事替老四挡箭……”

“啪!”

老夫人扬手甩了儿子一耳光:“来人!请家法!”

粗使婆子抬进的黑檀木匣里,浸过盐水的藤条泛着血光。

“母亲!”吴氏突然抱住老夫人靴子,“锦儿旧伤未愈,求您饶了他吧。”

“你也配求情?”老夫人一脚踢开她,“滚去佛堂跪着!数不清《地藏经》不许起身!”

陆重锦突然扯开衣襟:“孙儿领罚。”

他背上交错着三年前家法的旧疤,“只求祖母允我代母受过。”

烛火噼啪炸响。

陆瑾奚突然嗤笑:“装什么孝子?上月你派人去蓟州……”他话音戛然而止,老夫人藤条已抽在他肩头。

“五鞭!”老妇人声音淬了毒,“给我打醒这孽障!”

第一鞭破风时,陆重锦攥紧了袖。

“呃!”他喉咙里挤出闷哼,血痕渗进白衣。

陆瑾奚醉眼突然清明:“母亲!他可是世子啊……”

“第二鞭!”

藤条撕开皮肉的声音惊飞夜鸦。

吴氏在佛堂的哭声隐隐传来,混着木鱼声像催命符。陆重锦咽下喉头腥甜:“谢……祖母教诲。”

第三鞭落下时,陆瑾奚突然扑上来攥住藤条:“够了!这逆子还要替我去兵部打点。”

“第四鞭!”老夫人一脚踹开儿子,“你以为兵部还是陆家天下?睿王府的眼线早就遍布天下。”

陆重锦眼前发黑。

最后一鞭抽在旧箭伤上,他终于跪倒在地。血顺着砖缝爬到陆瑾奚靴边,凝成诡异的符咒。

“抬去祠堂偏殿。”老夫人扔了藤条,“请王太医来,别留疤。”

晕过去的陆重锦被抬走后,老夫人独独留下陆瑾奚训话。

“我这一生算尽人心,偏错在给你寻了个鼠目寸光的蠢妇!”老夫人捏碎手中佛珠,翡翠碎片崩到陆瑾奚跪着的膝盖前,“你且看看如今的侯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陆瑾奚重重叩头,玉冠磕在青砖上发出闷响:“是儿子无能。”他抬头时露出脖颈抓痕,混着脂粉香的血珠滚进衣领,“可温家这婚事……”

“昨日换了庚帖。”老夫人将红绸婚书甩在他脸上,“重锦娶温知舒,老四娶温知虞。”她枯瘦的手指戳着“温知虞”三字,“这丫头命格带煞,也不知老四能不能禁受得住?”

“母亲三思!”陆瑾奚攥着婚书的手指发青,“温家长女若进四房,盐铁司的账……”

老夫人突然摔了药碗。褐色的汤药泼在陆瑾奚蟒纹衣摆,洇出大片污渍:“你当温珣为何急着嫁妹?他查到蓟州铁矿了!”她扯开供桌暗格,扔出半块带血的矿石,“睿王要温知虞死,皇帝要温珣活,侯府夹在中间……”

“重锦那些浑话,若传到温珣耳里……你以为皇帝会信侯府清白?”

“儿子这就去封口。”陆瑾奚挣扎着要起身,却被老夫人一拐杖压住肩头。

“晚了。”老妇人浑浊的眼珠映着烛火,“今晨西角门抬出去三个碎嘴婆子。你这风流债,迟早要拿命还。”

陆瑾奚突然低笑:“母亲当年毒杀父亲外室时,可没这般瞻前顾后。”他舔去嘴角血渍,“如今倒怕起了……”

“啪!”

老夫人扬手就是一耳光:“所以你要学那老东西?侯府百年基业,断不能毁在你们父子手里!”

“重锦那逆子……”陆瑾奚话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