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相继沿打开处的楼梯进入地下,楚幽兰走在最前面,佐都紧随其后,羽蓝儿则走在最后,那个精致可爱的小包已被她重新背上。
地下的空间比地上的木屋宽敞数倍,陈设简朴却整洁有序。
一张木床靠墙摆放,床上铺着素色的被褥;一张书桌上堆满了古籍与卷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墙角立着一只青铜香炉,炉中飘出淡淡的檀香,却不曾为这幽暗的空间增添一丝暖意。
显然,这里才是楚幽兰平时生活的地方。
月光透过院内的枯井洒入地下,像一束银色的光柱,突兀地刺破了黑暗。
这束光在漆黑的空间中显得格外耀眼,仿佛一条通往圣地的路径。然而,除此之外,整个地下再无其他光源,大多数地方依旧笼罩在深沉的黑暗中。
尽管如此,三人的行动却未受到丝毫影响。
地下室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画,极其引人注目。
画中有两只奇特的动物,各居一侧,背对彼此。
一侧的动物通体赤红,宛如燃烧的火焰,目光炽烈而威严;另一侧的动物则通体碧蓝,仿佛深邃的苍穹,目光冷冽而孤傲。
仔细看,那蓝色的动物竟与羽蓝儿包裹上的图案神似——那双明亮的眼睛如出一辙,仿佛在无声地注视着她。
画卷上方,一行鎏金大字醒目地写着:
“烛照与幽荧从此决裂,世代不相往来。”
楚幽兰缓步走到那幅画下的矮柜前,伸手掀开遮住柜面的蓝色碎花布。映入眼帘的是大大小小的黑色器皿,整齐地排列在柜中。这些器皿形状各异,有的如碗,有的如瓶,表面泛着幽幽的光泽,仿佛蕴藏着某种神秘的力量。
她从中取出一个墨黑色的罐子,背对羽蓝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关切:“你确定做好准备了?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嗯。”羽蓝儿不假思索地回答,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
楚幽兰微微闭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平复内心的波动。当她再次睁开眼时,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如初,冷静而淡然。
“好。”她轻声说道,“跟我来吧。”
楚幽兰带着众人移步到床榻旁的一个约一人高的置物柜前:“佐都!”她轻声唤道,随即向右后方挪了一小步,为佐都让出路线。
佐都走到柜子左侧,未握剑的手掌微微抬起,掌心凝聚起一股内劲。他轻轻一推,柜子便缓缓向右移动,发出低沉的摩擦声。
柜子移开约一米后,一个约一人高的洞口显露出来。洞口内漆黑一片。
竟还有这样一处地方!羽蓝儿紧随楚幽兰和佐都身后,踏入洞中,眼前的景象让她微微一愣。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潭碧蓝的池水,水面如镜,映出从屋顶铁栅透下的斑驳光影。月光透过铁栅洒在水面上,仿佛无数银色的碎片在池中跳跃,
羽蓝儿抬头望去,屋顶上方是一个与池水差不多大小的网状铁栅。
她忽然想到茅草屋后院那稀稀松松的稻草堆,恍然大悟——原来下面是这里!
洞内的空间十分空旷,除了一座石床、一个石桌和四个石椅外,再无其他陈设。
“这是冷泉,必要时进入,可以减缓蛊毒毒素蔓延。”楚幽兰开口,语气中透了些许关心。
“嗯。”羽蓝儿低声应道,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
她偷偷瞄了楚幽兰一眼,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似乎是她第一次感受到楚幽兰的关心。尽管这份关心微乎其微,却在她心中激起了一丝暖意。
楚幽兰没有多余的耽搁,迅速将手中的墨黑色罐子递给佐都。
随后,她从腰间解下一个精致的荷包,从中掏出一个白瓷药瓶。她轻轻打开瓶盖,走到羽蓝儿面前。
羽蓝儿见状,立刻挽起衣袖,露出白皙如雪的手臂。她的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早已习惯了这样的流程。
楚幽兰用食指蘸了些白瓷药瓶中的粉末,轻轻涂抹在羽蓝儿的臂腕处。
那粉末触感冰凉,带着一股淡淡的药香,仿佛能渗透进皮肤,直抵血脉。
“佐都,放蛊。”楚幽兰轻言。
佐都闻声,迅速打开了黑色罐子。
罐口一开,一只黑乎乎、软绵绵的虫子缓缓爬了出来。
那蛊虫约有一只手指那么粗,身体表面泛着幽幽的光泽,仿佛蕴藏着某种诡异的力量。
它翻过罐口,掉在地上,随后开始向着羽蓝儿的方向蠕动。它的动作缓慢却坚定,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直奔目标而去。
与此同时,楚幽兰的嘴唇微微翕动,似乎在低声念着什么,那声音低沉而晦涩,仿佛某种古老的咒语。
最终,蛊虫爬到了羽蓝儿的臂腕处,顺着涂抹药粉的位置,缓缓钻了进去。
羽蓝儿的身体微微一颤,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她的目光依旧坚定,仿佛早已做好了承受一切的准备。
“幽兰,这么多年我从未见过你用此蛊,蓝儿是否可以挺过去?你可有十分的把握?”佐都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担忧。
“……”楚幽兰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依旧停留在羽蓝儿身上,仿佛在观察她的反应,又仿佛在思索着什么。
石室中一片死寂,只有冷泉的水面微微荡漾,发出细微的声响。
‘十重蛊‘的炼制,简言之就是以蛊喂蛊,将十种最狠毒的蛊虫依次为食进行喂养,最后还能活着的蛊虫便是‘十重蛊’。
蛊虫在进入中蛊者体内后,会逐一释放毒素或技能,每种持续约一个时辰。中蛊者若承受不住,当场毙命;若能挺过,则继续承受下一种。
十个时辰过后,蛊虫会饥肠辘辘地离开,回到下蛊者身边。
这十种蛊虫按照狠毒顺序释放毒素的顺序为:
一重百挠蛊:犹如万虫搔肤,极痒难耐。中蛊者会感到全身仿佛被无数虫蚁啃噬,痒入骨髓,恨不得抓破皮肤以求解脱。
二重火炽蛊:灼伤脏腑,至溃烂而死。中蛊者的内脏仿佛被烈火炙烤,疼痛难忍,最终因内脏溃烂而亡。
三重寒冰蛊:让人迅速失温,至冻死。中蛊者的体温急剧下降,四肢僵硬,血液仿佛凝固,最终因寒冷而失去生命。
四重嗜水蛊:吸食水分,脱水至死。中蛊者的身体迅速脱水,皮肤干裂,喉咙如火烧般疼痛,最终因缺水而亡。
五重奄息蛊:堵在鼻息之处,呼吸困难而死。中蛊者的呼吸被逐渐压制,仿佛被人扼住喉咙,最终因窒息而亡。
六重骨僵蛊:骨头关节无法弯曲,动则碎裂。中蛊者的骨骼逐渐僵硬,稍一动弹便感到剧痛,最终因骨骼碎裂而亡。
七重让人想要结合,纵欲而亡。中蛊者会被强烈的欲望支配,失去理智,最终因纵欲过度而亡。
八重迷魂蛊:被鬼魅迷惑,丧失心智。中蛊者会陷入幻觉,被鬼魅迷惑,最终因心智崩溃而亡。
九重幻蛊:缔造恐怖记忆,至自杀。中蛊者会被恐怖的记忆包围,精神崩溃,最终选择自杀以求解脱。
十重食心蛊:一点点啃食心脏,直至死亡。中蛊者的心脏被蛊虫逐渐啃食,疼痛难忍,最终因心脏衰竭而亡。
羽蓝儿清楚的知道:每一重蛊都会选择性攻击中蛊之人的相应脉络,以达其效。
所以只要控制蛊虫或毒素在经络中的游走位置,或在对应的脉络处运气阻隔,便可避免毒素的侵袭,前面五重由于她有提前练过,都可被她成功阻断。
约五个时辰过去了,羽蓝儿静坐在地上,神情平静,呼吸均匀,看上去进展还算顺利。然而,长时间的运气与对抗蛊毒,已让她的体力消耗殆尽。豆大的汗珠从她晶莹剔透的小脸上滑落,浸湿了她的衣襟。她的脸色略显苍白,但目光依旧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告诉自己:绝不能倒下。
羽蓝儿颇有自信的思量:接下来的两重,虽未来得及修炼,但说不定反而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第六重蛊是“骨僵蛊”。
这种蛊毒会让中蛊者的骨骼逐渐僵硬,稍一动弹便感到剧痛,最终因骨骼碎裂而亡。
然而,羽蓝儿早已想好了应对之策。“对付这个,只要保持一个时辰不动,应该就可以了。正好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她心中暗想,随即调整呼吸,让自己进入一种近乎静止的状态。
第七重蛊是“欲情蛊”。
这种蛊毒会激发中蛊者内心深处的情欲,让人陷入无法自拔的欲望之中,最终因纵欲过度而亡。
然而,羽蓝儿对此却毫不在意。作为一个年仅十一二岁的少女,她还未曾初尝情欲的滋味,自然对此毫无概念。
羽蓝儿根本无须理会这毒素,任由它在体内游走。她静静地坐在地上,目光清澈如水,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幽泉,任何波澜都无法激起她的情绪。
蛊毒在她的经络中四处乱窜,试图找到可以驱纵的情欲。然而,它却像一只无头苍蝇,四处碰壁,最终一无所获。
羽蓝儿感受着体内的变化,心中暗暗庆幸:“这毒素怕是要晕了头吧。”
于是她又继续调整了一个时辰。
两个时辰过后,羽蓝儿的体力恢复了大半。她深吸一口气,聚了聚神,心中暗想:“接下来……可没那么容易了。”
突然,羽蓝儿感到一股无比强大的力量将她拖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将她拉向一个漩涡般的深渊。
她的身体不断下坠,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尽的梦境。
这种感觉持续了约一炷香的时间,才终于落定。
羽蓝儿用力甩了甩眩晕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被关在一个硕大的铁笼中。
头顶竟悬挂着一轮巨大的月亮,月光惨白而冰冷,洒在她的身上,仿佛要将她冻结。
周围空无一物,只有无尽的黑暗在远处延展,没有尽头,没有边界。
羽蓝儿抬起手,轻轻戳了戳自己的脸,却发现没有任何肉体的触感。
她心中一凛,意识到被关在这里的并非她的身体,而是她的魂魄。
“那是不是只要在这呆一个时辰就可以了呢?”
然而,还未等她理清思绪,羽蓝儿感到头上的巨月似乎变得更大了,仿佛要向她砸来。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随之而来,压得她胸口剧痛,心跳也越来越快。
她快速闭上双眼,急忙运气封锁心脉,试图缓解这种不适。
然而,这种感觉并未得到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大脑几近不受控制,只觉恐惧万分,仿佛被无尽的黑暗吞噬。
“看来魂并不在心之所在!”羽蓝儿心中一凛,意识到迷魂蛊的攻击并非针对她的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魂魄。她必须趁着还未完全失去理智,找到魂魄的所在,才能摆脱这无尽的恐惧与压迫。
羽蓝儿用仅存的一丝理智迅速思虑:“必须先减缓毒素的渗透速度,要先进冷泉!”
她记得楚幽兰曾说过,冷泉可以减缓毒素的蔓延。此刻,冷泉或许可以帮到她。
她集中精神,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身体向前移动。
冷泉应该就在她正前方五步左右的位置。她咬紧牙关,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抗争。
终于,她感到脚下一空,整个人“扑通”一声,完全浸入了冷泉之中。
冰冷的泉水瞬间包裹了她的身体,刺骨的寒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但同时也让她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冷泉的水面微微荡漾,月光透过铁栅洒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呼吸逐渐平稳,心跳也慢慢恢复了正常。
佐都见状,心中一紧,立刻迈步上前,想要帮忙。
然而,楚幽兰却伸手拦住了他。
“别动。”她的声音冷静而坚定,“这是她的试炼,旁人不得插手。”
佐都的眉头紧皱,眼中充满了担忧,但最终还是停下了脚步。他紧握拳头,目光死死盯着冷泉中的羽蓝儿,心中默默祈祷她能挺过这一关。
冷泉的水并不深,羽蓝儿很快便站了起来,背靠在池边的石壁上,大口喘息着。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冷泉的寒意与迷魂蛊的余威交织在一起,让她感到一阵阵的虚弱与疲惫。
尽管她勉强保住了最后一丝理智,但那种无形的压迫感与恐惧却依旧如影随形,仿佛一只无形的手,随时准备将她拖回深渊。
“不能停……必须尽快找到魂魄的所在!”
羽蓝儿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知道,时间不多了。
慌乱中,她迅速将封住心脉的气运转移至肺经,试图通过封锁肺经来减缓毒素的侵袭。
然而,仅仅片刻之后,她发现头顶的巨月并未停止压迫,反而依旧在缓缓变大,仿佛要将她彻底碾碎。
“遭了!也不在此处!”羽蓝儿心中一沉,意识到自己的判断出现了失误。
由于操之过急,她的心脉被气运所伤,隐隐传来一阵刺痛。她皱了皱眉,却无暇顾及这点小伤。
她迅速调整策略,将气运转移至肝经。
这一次,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头顶的巨月,生怕错过任何一丝变化。
终于,巨月的压迫感停止了,它没有再继续变大,仿佛被某种力量暂时压制住了。
羽蓝儿暗自松了一口气,但她的心情却并未完全放松。她知道,这只是暂时的缓解。如果刚才尝试再失败,她恐怕已丧失心智,沦为迷魂蛊的傀儡。
第九重蛊是“幻蛊”。
羽蓝儿迷迷糊糊地睁开双眼,眼前的景象让她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境。
“我是你的母亲,南国贵妃,幽族宫主楚幽兰。”
一个美若天仙却面无表情的女子站在她面前,声音冰冷而疏离。她的目光如寒霜般刺骨,仿佛能穿透人心。
“从今儿起,你每天晚上须按我的安排行事,若不从,他便没命了。”
楚幽兰边说边走向一旁昏睡在地上的男娃。那男娃面容清秀,却紧闭双眼,仿佛陷入了无尽的沉睡。
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黑色的软体小虫,轻轻放在男娃的嘴边。那黑乎乎的小虫蠕动着,缓缓爬向男娃微张的嘴,仿佛要钻入他的体内。
羽蓝儿心中一紧,急忙冲上前去,想要阻止那只蛊虫。然而,就在她伸手的瞬间,站在一旁的佐都突然出手,一剑刺穿了她的心脏。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楚幽兰的脸。
她的眼神如地狱恶魔般残酷,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这就是我的母亲!?……”
羽蓝儿口吐鲜血,身体无力地倒下。她的视线逐渐模糊,耳边只剩下楚幽兰冰冷的声音。
恍恍惚惚之间,羽蓝儿感到手腕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
一阵刺痛让她猛然清醒。
“不,这不是真实的!”
她用力甩了甩头,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
那个丸子头的女孩,正是九岁时的自己。那是她第一次见到楚幽兰的场景……就是那日羽子钦失去了双臂,而她也差点被火烧死,但是她知道,佐都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自己的。
就在这时,她感到手腕处传来一阵轻微的疼痛,抽离到现实,羽蓝儿发现自己正趴在冷泉池边。
她的手中紧握着一支发簪,颈部传来阵阵刺痛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差点在幻境中自尽。
“我竟然……”
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心中涌起一阵后怕。
低头看向手腕的疼处,竟是“米宝”——羽蓝儿豢养的一只肥嘟嘟、软糯糯的乳白色小蛊虫。它的样子与楚幽兰的蛊虫截然不同,圆滚滚的身体泛着乳白色的微微光泽,两颗黑豆般的眼睛不时闪烁着,显得格外可爱。
“你怎么出来了……是你救了我么?”羽蓝儿轻声问道,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第十重蛊:食心蛊
还未等她细想,第十重蛊——“食心蛊”便随之而来。
羽蓝儿感到胸口一阵剧痛,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一点点啃食她的心脏。
—————————————————————————
作者:第十重此处过程先忽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