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英莲归家

苏夜当然不是谜语人，他刚才所说‘金玉良缘’，薛宝钗自然能明白过来，说的就是她和贾宝玉。

原书说薛宝钗‘任是无情也动人’，正是因为她那上善若水的无我之境。

当处事圆滑、善解人意成为了她的本能，那世间之人在她眼里便是一个个容器，水与不同的容器相处，自然会变成不同的形状，那水又需要什么情感呢？

而促使薛宝钗成这样的，也只能是她那已然穷途末路的家族。

正如原书中她得知黛玉看西厢记后，说：“你当我是谁？我也是个淘气的……”

薛宝钗幼时，身为紫微舍人的爷爷薛公还在，她也是个天真无虑的姑娘家，甚至还与小伙伴偷看禁书。

然薛公去世后，‘支庶甚繁’的薛家开始离心离德。而当薛宝钗的父亲离世之后，旁支对嫡脉的瓜分就开始了。

尤其在薛蟠成为了‘活死人’被消了户，薛姨妈更是不得不带着儿女前来投靠贾家，将那仅剩的家产藏于贾府。

并计划着女儿与贾宝玉的‘金玉良缘’，来‘解冻’财产，避免被旁支彻底吃绝户。

如此环境下，薛宝钗的一切行为都是为了母亲，为了哥哥，为了家族。

是这样长久以来的行为模式，将她驯化成了‘无我之境’。

不为自己而活的人，又哪里会在乎情爱？

她会喜欢贾宝玉吗？

在薛宝钗看来，贾宝玉只是一个比别的少爷公子要更仁慈和善的好人而已。

他可以不仁慈，他也可以很暴力，甚至还可以是个穷凶极恶的坏人，但薛宝钗不会在乎，她只会调整自己，更好的迎合对方以便于相处。

与宝钗一体两面的，自然就是黛玉。

黛玉从来都是为自己而活，她的锋芒与温柔都不加掩饰。真挚热烈，至情至性。

倒也难怪，两人共用一首判词。

金簪会不会雪里埋，苏夜不知道。但玉带林中挂，是肯定不会发生的了。

归心似箭的苏夜，只想快点回到扬州去，见那冰雪谪仙般的姑娘。

只可惜，经过许多天的路程后，船只虽然到了扬州，但苏夜也只能让周家兄妹先下船，去林府报个平安，告诉家里人自己已经到了淮扬地界，并将贾府带回来的礼物都先送回家去。

周家兄妹心中有一种莫大的责任感油然而生，有一种被委以重任的感觉，苏夜对他们的信任，让他们更是对苏夜忠心。

要知道，从贾府带回来的那些礼物，可都价值不菲。随便一件拿出去卖，都够他们兄妹俩吃几年。

苏夜这都能放心让他们去送，兄妹俩心中很感动。

而苏夜还要带着甄英莲去姑苏，将她送回家去。

又是两日水上行程，终于在天亮的时候到了姑苏城的横塘渡，苏夜带着英莲下了船，又租了一辆马车，载着她在晌午时分到了如州县。

甄英莲的外公封肃，在如州县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就方便了苏夜找人，他带着英莲直接进了县衙去问封肃的住处。

……

封氏才刚年过四十，两鬓就已经生出了华发，神情看起来既苍老又疲惫。

此时正蹲坐在家里的一个小板凳上，房子大门敞开，让阳光照进来，方便她做针线活儿。

这十几年来日日夜夜哭了太多次，眼睛也越来越不好使了，哪怕大白天的都有些看不清楚。

封氏手里做的，是一件浅绿色的布衣，料子虽然不昂贵，但很舒适，看款式是十七八岁的姑娘穿的。

这件衣服已经做了许多天，今天应该就可以完成了。缝完最后一线，咬断线头之后，封氏将衣服抖了抖，细细的看了一会儿。

打开衣柜，映入眼帘挂着一行女孩穿的衣服，封氏将新做好的衣服挂在了最右边，视线却看向最左边的那一件小红袄。

那是女儿英莲三岁时穿的，封氏将小袄取下来，轻轻的摩挲着，又看了看，终是泪水模糊了眼眶。

“英莲，娘又为你做了一件夏衣，你要是回来不愁没有衣服穿的……”

自从英莲走丢以后，封氏每年春夏秋冬，都会做一件衣服，怕女儿回来了长个子却没衣服穿。

可十多年过去了，依然没有女儿的消息。而即使女儿还活着，她也不会再长个了。

但封氏依然没有改变这个习惯，这是她余生唯一的寄托，每做好一件给女儿的衣服，那一份渺茫的希望又能延续下去。

若是连作为母亲的自己，都不再相信女儿能够回来，那英莲就彻底成了无根之萍。

“娘……”

柔弱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封氏捧着小红袄的手一颤，擦了擦眼泪，自语道：“白天竟也能听见女儿的声音了，就像娘想的那样，奶声奶气变得轻灵悦耳……”

“娘！”

又是一声，让封氏心神一震。蓦地转过头去，就见英莲婷婷而立在门前，泪水已是湿透脸庞。

“我的儿！！”

封氏直冲上去将女儿揽入怀中，嚎啕大哭。

……

封家大堂里，心情终于稍微平复了一些的封氏，对着苏夜千恩万谢。好几次好不容易才拉住她，否则又要跪下来磕头谢恩。

甄英莲对苏夜也是投去感激的眼神，姑娘从来没想过还有一天，能够回到母亲的身边。

虽然父亲已经不见了踪影，可自己都有回来的一天，或许父亲也能回来呢？

封肃坐于上首，花甲之年的他额头皱成一个‘川’，撇着嘴不咸不淡的一个人喝茶。

对于英莲这个外孙女的回来，他并没有多大的触动。只觉得家里吃饭又要多添一双筷子。

不过好歹也能做做针线活，而且身上还带回来不少金银首饰，倒也不算亏。

想到这里，封肃的眉头也舒展了不少。对着苏夜挥了挥手：“这位哥儿请回吧，太阳都快下山了。”

言下之意现在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你就不要留在这里蹭饭了。

苏夜倒也没想过要吃他的饭，只是封肃这个态度，英莲待在这里怕是要受不小的委屈。

可就在这时却突发意外，屋外的街道上面传来了一阵阵官兵的呵斥，整齐的脚步声都朝着这边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