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 古全和(第一册):苦难的童年
- 傅希春
- 2985字
- 2025-04-14 11:04:47
古文举原以为古文元一家已经山穷水尽,古文元媳妇是个妇道人家,他家的房子他能够唾手可得,便虚出高价,企图诱骗蓝雁容上当,而蓝雁容竟没有上他的圈套,他贼心不死,就打栓儿的主意,想把栓儿控制在手,相机把他除掉,让他后继无人。古天骥老人虽然已经把蓝雁容不肯让大儿子给他扛小活儿的意思转达给了他,他仍然不死心,今天,竟贸然闯进古文元家来说这件事。
叶儿正在聚精会神地掐草帽辫儿,小桃坐在窗下帮着他姑姑破草[1]。古世才弟兄二人天不明就外出到通往县城的大道上拾粪去了,还没有回来。
蓝雁容觉得有个人影在眼前闪了一下儿,一抬头,见是古文举站在自己的面前,心中老大不高兴,她想:“你个大老爷们,进一个孤儿寡母之家,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不明明是欺负人吗!”不过她没有把自己的这种不满表现出来,而是平静地笑着说道:“文举大哥,你怎么有闲工夫到俺这里来啊?”
“听说你有难处,俺不放心,过来看看。”古文举面带忧虑,说着,就坐在炕沿上。
叶儿坐在窗前,头也不抬。她不想理睬这个不正经的哥哥。
“叶儿妹妹,在掐辫子哪?”古文举搭讪着说。
“你不是看见了吗!”叶儿没好气地顶撞他说。
古文举尴尬地笑笑,没有再说话。
蓝雁容继续掐她的草帽辫儿。3个人无话,彼此尴尬地对坐着。最后还是古文举开了口。他说:“栓儿他娘,俺很想帮帮你们。俺想,送些钱财给你们吧?你是个刚强的人,不会收。而出大价钱买你的房子,你又不想卖。那怎么办呢?俺想,你家大侄子已经7岁了,能做个小营生儿了,就叫他到俺那边帮着俺看着那几头猪吧,劳金按半个成人算,按季度预付,要粮要钱随你说,好歹帮你们度过这个春三月。你看怎么样?”
“谢谢大哥的好意。栓儿还小,过几年再说吧。”
“咱们是同一个爷爷的后人呀。你们有难处,俺看着,心中不忍,也让外人笑话。你就让栓儿到俺那边去吧,算是给俺个面子。”古文举装出真诚的样子恳求说。
蓝雁容没说话,古文举误以为她同意了,便又说道:“就这样说定了吧,过两天,你就叫栓儿搬到俺那边去住。住处俺都给他安排好了。”古文举说着,就要告辞。
“办这种事还有个说道儿吧?”蓝雁容说。
“说道儿嘛,倒是有,一般是要立个字据。不过咱们是一家人,也未必按照老规矩办,立不立字据都行。”古文举的本意是不想立字据。他觉得立字据对他是个束缚,而不立字据他能为所欲为,整死栓儿,无凭无据,别人也无话可说。
“字据里面要有些什么条款呢?”
“也就是一年给多少劳金啦,是先付、后付,还是分期付啦,是给粮食还是给现钱啦,误工怎么扣工钱啦等等,这样一些事情。这件事好说。”
“那咱们要不要立个字据呢?”蓝雁容装出认真的样子问道。
“你说了算。要是你想立,到时候俺去请上学堂里的苗老先生和中间人,让他们帮着咱们立一个。”古文举故意装出漠不关心的样子,意思好像说,他古文举不在乎立不立字据,而他心里却在想:“立字据你也捞不到什么好处,人到了俺手里,到时候就由不得你了!”他见蓝雁容在等着他说下去,又说道:“栓儿上工后就在俺家吃住,每月劳金算二升,粗粮细粮各一半儿,按季支付,年底加二升,全年二斗六升,核二百四五十斤粮食,是一亩好地一年的净收成呀。至于别的项目,就按照咱这里的规矩写,别人怎么写,咱就怎么写。嗨,其实,这就是走个过场,都是自己家的孩子,什么字据不字据?”
蓝雁容心里明白,古文举这是要一箭三雕:在众人面前落个好儿;羞辱古文元一家;把栓儿的性命攥到他的手心里,随时可以找机会谋害了他。她记得丈夫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再说,“古文举心术不正,千万不要让孩子们和他家来往。”
“大哥,按照咱们这里的规矩,字据里是不是还得包括‘意外事故,责任自负’这样的意思?”蓝雁容不动神色地说道。
古文举听蓝雁容这样说,心中一惊,想起蓝雁容念过书,识字,这些事她懂,就笑嘻嘻地说:“这个意思,写不写都行,到时候再和苗老先生商量吧。”
蓝雁容没有说她是否同意栓儿去给古文举打工。她断定古文举这样做是别有用心。如今庄里的人几乎都认为古文元不在人世了,如果他把栓儿害了,再查清了柱儿的身世,证明古文元家后继无人,她就没有理由再守在这里了,古文举就会用造谣诬陷等各种办法诽谤她,糟践她,煽动、收买、裹胁一些人逼迫她改嫁,把她赶出古家庄,把他们一家拆散,把她家的房屋等一切都据为己有。
古文举估计蓝雁容看破了他的计谋,再也无话好说,便搭讪着,站起来,像对待男人一样,对蓝雁容点点头,告辞了。
蓝雁容这样揣摩古文举并非恶意度人。过去古文举曾多次对栓儿下过毒手。栓儿5岁那年伏天的一个炎热的中午,庄里的男孩子们齐集在庄西边的“西南亩田”[2]。栓儿和他弟弟柱儿在大湾南岸的树丛里玩耍。古文举的大儿子古世发,趁他不注意,猛然从他的背后把他从西南亩田南岸的高地上推进大湾里。大湾的那个地方是几家浇菜地取水的地方,水深过一房。事情发生得突然,等栓儿意识到自己被推进湾里的时候,他已经沉到湾底。古世发知道只有5岁的栓儿不会水,站在岸上得意地拍手大笑,威胁别人说,不许救他,让他自己浮上来,明明是想淹死他。栓儿憋着气,拼命挣扎,才浮出水面,爬上岸,得到柱儿报信赶来的蓝雁容把栓儿领回家。
6岁那年春天的一天,栓儿带着他弟弟在庄南的树林里拾柴,十七八岁的古世发伙同他弟弟古世财,一起把他们塞进古文举家修筑在庄南杨树林里的地瓜井子里,又用一片废石磨盖上井口,还把两个磨眼堵上,想把他俩闷死毒死在地瓜井子里。多亏赶田庄集回来路过那里的古天骥等人,听见呼救,把他们救出来。事后古文举一家人到处造谣,说栓儿到他们家的地瓜井子里去偷地瓜,当场被古天骥老人抓住。古天骥老人听了怒不可遏,拼上命当众为两个可怜的小孙子洗白。他说:“栓儿和柱儿兄弟俩加到一起不满10岁,他们怎么能挪开世发家地瓜井子口儿上的那片几十斤重的废石磨?他们怎么能把自己堵在世发家的地瓜井子里?”在场的人一听,什么都明白了。古文举心虚,怕犯众怒,没敢顶撞古天骥老人,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
还是在6岁那年,阴历七月的一天,栓儿上树去采集能入药的槐花卖钱。在他爬到槐树高处细枝上的时候,古世发从树下朝古世才扔石头砍栓儿,栓儿在树上躲闪,慌忙中轧断了脆嫩的槐树枝子,失手从树上摔下来,当场摔死,在大人们用破席把他卷起,抬到老坟,准备埋葬的时候,他缓过气来,落下了个终生腰背疼的毛病,好在保住了一条性命。
蓝雁容在经历了类似的一些事情以后,就时刻提防着古文举对她的孩子们下毒手,一再嘱咐两个儿子:不要到背静的地方去玩,离古文举家的人远一点。
注释
[1]破草:编织草帽辫儿的一道工序。就是用一种铜制的三棱或是四棱的破草刀子,把编织草帽辫儿用的麦秸草破成三股或是四股儿,加工成编织草帽辫所需要的原材料。
[2]西南亩田:是古家庄对他们庄西头的一个足足有一亩地大的大水湾的叫法。据说古家庄还叫洼子庄的时候,这里出过一个造反起义的农民首领,据说他姓张,他的名字,由于官府禁止提起他,也由于年代久远,而被人们淡忘了。他造反失败后,被官方捉住,遭满门抄斩,官府还派人来挖掉了他家被叫做张家坟的祖坟,把他家面积过一亩地大的坟地,变成了现在的这样一个大湾。造反起义的风波过去,百姓们就把这位农民领袖和他全家几代人的尸骨都偷偷地埋在了这个大湾的西头,不再叫张家坟,而给它起了一个奇怪的名字,叫“西南亩田”,算是对他的纪念。大湾周围绿树环绕,里面生长着各种常见的鱼类,一年四季水源充沛,古家庄许多人家的菜地都开辟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