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瀍带兵出城,想的是这样更稳妥,毕竟鸳鸯阵是他亲自操练出来的,指挥起来也更得心应手一点。
但他拿到吐蕃入侵的情报后,有点傻眼,他知道的吐蕃上次攻入长安,是靠了轻骑突袭,加上叛徒当带路党的模式,却没想到,吐蕃在那次入侵后,已经切换了模式,改成了大摇大摆的通过凤翔镇领地,然后一群人只带干粮,乱哄哄的一窝蜂冲下陇山,直接沿着泾水和渭水开抢的模式。
这倒是没什么可怕的,就是让李瀍事先预想的寻一处要隘,然后进行主力会战的模式成了空。
鸳鸯阵倒是不怕打乱战,这战法本就是军神创出来对付倭寇的,都是强盗,以阵列对上一窝蜂冲过来的强盗,比真的阵列而战还容易呢。军神打出的1:500的神级战损比,就是在类似的情况中打出的,可是他事先不知道,没做分兵的准备,早知道,还不如带上牧之同学,一人对付一路呢。
失算了。
没办法,李瀍只能临时提拔一名副将,来执行自己御敌的策略了。
“张校尉,你知道现在的形势么?”李瀍叫来的这位副将,正是当初第一个主动找他攀谈的张老实的长子,如今也才18岁,由于张老实一开始就知道李瀍的身份,所以一开始就把家里的几个儿子都送过来了,哪怕是已经能当主劳力的长子也不例外。
“知道,陛下要御贼于国门之外!”
“很好,陇右传来消息,凤翔镇视敌于不见,就那么看着吐蕃人大摇大摆的通过了陇右,一股脑下了陇山,咱们现在开垦的土地范围,最远已经过了泾阳,不能让敌人过来,朕的意思是,你带着部队,守住邠州一线,不可放敌人过去,现在他们是分散的,你可以分散御敌,敌人若是集结起来,你就也集结起来部队迎敌,明白么?”
“明白,末将必不令贼寇过境,必死守邠州!”
“也没那么严重,吐蕃人没想象中那么可怕,能聚散自如的,你且去便是。”李瀍开始的打算是奔着会战来的,没想到吐蕃已经打草谷,打出惯性来了,就那么下陇山,然后一窝蜂的抢过来,想来前些年的神策军就是守一下城墙,其实根本没人来攻,然后看着吐蕃人抄略四野后,自己退走就完事了。
其实吐蕃人上次攻入长安,就是在城里抢掠了一番就退走了,毕竟当时郭子仪还在,集合了队伍反攻在即,吐蕃人也就见好就收了,不退,他们也没有后续粮草,根本不具备在长安打持久战的资格。
青藏高原上的粮草又哪里有那么好运的?那次,纯粹是军事冒险而已,那以后的吐蕃就纯粹是打草谷模式,过来长安吃饭而已,这一点,李瀍很快就想明白了。
但想明白的有点晚了,其实最好还是早点收回凤翔镇,直接在陇山前线就挡住吐蕃人,免得让他们轻轻松松的就冲到京畿来。
李瀍将张石头派去了邠州,自己带着主力,屯于西渭桥。西渭桥又名便桥,就是当初太宗皇帝挡住突厥人,在此立盟定约的地方。没办法,渭水的支流众多,要完全挡下吐蕃人,只能在此设防,不像泾水那么方便,挡住主干道就行了。
李瀍这边准备工作做足,严阵以待,对面的吐蕃人却没觉得和往常有什么不同。
他们从属于驻守河陇的吐蕃占领区,是番将论恐热部下的二线部队。说是二线部队,其实只是纪律性比主力部队差点,论凶悍和单兵作战能力,比主力部队还要强些。
所以才被论恐热派出来打草谷,若是神策军敢出城迎战,他们也是有把握,重现一次百年前攻入长安的辉煌的。毕竟长安的神策军太废物了,只要上百悍卒,哪怕不结成阵势,也足以冲垮神策军的千人军阵。
但近百年来,神策军再没给他们野战的机会。因此,吐蕃人也只能在长安郊外忙活了,攻城的能力,他们是不具备的,高原上就没有城那种东西,更别提攻城器械了。
索朗旺姆就是这次军事行动中的一个小千户,他的祖上曾参与过几十年前那次入寇长安的行动,参与过那次行动的爷爷经常给他形容长安城里的壮观景象,搞得他这些年心里都痒痒的,十分盼望自己也能捞到一次进长安的机会。
但这个愿望注定是难以实现的,守城的神策军再没出过城,而吐蕃的勇士虽然强悍,又怎么可能上得去辣么老高的城墙?何况,如今的赞普,也不是松赞干布那种雄才伟略的领袖了,高原上的日子也不复从前,国势日渐倾颓,再也组织不起那种攻势了,真是可惜。
他不懂得这是温暖期结束,新的小冰河时代要到来的征兆。只是单纯可惜高原上没了英主,甚至几年之后,他们吐蕃就会陷入内乱,高原上再没有大唐时代的风光了。
正在憎天怨地的当口,他突然发现有些不对,四周有些太安静了,就像是有人在埋伏似的,他赶忙喝停了队伍,大声嚷道:“什么人,出来!我看到你们了!”
当然没回音,埋伏的军士都是汉人农家子弟,根本听不懂他的藏语。不过,从他的行为中,埋伏的军士也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于是也开始缓缓现身出来。
索朗旺姆看到埋伏的敌人就有点想笑,竹木制的枪,大块的盾牌,还有拎着大木棒的,显然就是乡民们自行组建的护村队啊。
这种玩意,有啥危险可言?直接一冲不就溃了?只可惜,这种俘虏抓了也意思不大,看样貌,就是一群少年人而已,抓回去作奴隶么?还得他们能自行爬上高原才行啊。
“冲上去,尽管杀。”他挥挥手,示意身后的军士上去杀人。好可惜,不是神策军,不然就有机会进趟长安了,爷爷可是说过,长安城里的好东西太多了,天上云彩一样的丝绸,清爽的茶叶,还有山一样的粮食、布帛,还是没向自己招手,可惜啊。
“砰!砰!”就在这时,对面的阵列中突然冒出大片的烟雾,随即是两声巨响,吓了索朗旺姆一跳,正待凝神看时,己方阵列中已经传出了惊恐的叫声:“是雷!唐人放出了雷来,是妖术啊!”
“什么妖术!就是唐人的古怪机关,你们看,他们打完了就忙着装药呢,别让他们装好药,跟我冲!”索朗旺姆眼尖,一眼便注意到,那烟雾和雷声,是从对方手里的一根长杆里发出来的,这应该就是爷爷说过的汉人机关了,的确很厉害,直接原地放倒了自己的四个手下,但这玩意肯定是没法连续发射的,只要冲过去,就能杀了他们。
然后,不久前神策军遭遇的一幕,也出现在了吐蕃人身上,反击的弓箭被对面持盾的少年挡下了,冲锋的索朗旺姆直接被后面的看着可笑的大扫把直接扫翻,跟着,后续冲上去的战士直接被跟着刺过来的竹枪在身上开了两个透明窟窿。再跟着,仅存的幸运儿被敌人的大棒手直接砸翻在地。
然后,敌人放雷的施法者,姑且这么称呼吧,不然索朗旺姆实在叫不出那是什么人。总之,那几个施法者完成装填了,又将手中的长杆指向了对面。对面已经没人了,仅剩的几个人都在地上躺着呢。
被这边的响声所惊动,正有其他小队往这边赶过来,但没多久,周围也响起了同样的动静,显然是遭遇了其他敌军小队。面前的这个小队的竹枪手开始补刀,眼见就轮到自己了,索朗旺姆福至心灵,大声喊出了从祖辈那里传下来的汉话:“投降!我投降!”
“怎么处理?”竹枪手暂停了手中的补刀动作。
“带回去吧,陛下可能需要问话。”小队的队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