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璇玑波劫

青铜门内的萤火长廊飘着冷香,沈清徽腕间红绦忽被岩壁勾住。陆云卿转身欲解,却见那“红绦“竟是条赤链蛇,正吐着信子盘踞在苏蕙《璇玑图》石刻上。蛇身缠绕的“仁智怀德圣虞唐“几字泛着磷光,第七列诗句被毒液腐蚀出焦痕。

“莫动!“沈清徽并指斩断蛇头,污血溅在《璇玑图》中央,竟显出一幅以血绘制的河洛数阵。陆云卿以玉笛为筹列算,发现缺失的第七列正对应玉佩上的翼宿:“此阵需双玉合璧方能解。“

沈清徽突然扯下面纱,露出眼角淡金蝶纹。她将玉佩按在左胸,陆云卿惊见其心口肌肤下隐约浮现金色星轨——那分明是翰林院失窃的《紫微垣星图》微缩纹样。当两枚玉佩相合时,岩壁轰然中开,露出布满钟乳石的水潭,潭底沉着十二尊琉璃星官像。

“这是南唐李后主所建'水调星宫'。“沈清徽足尖轻点潭面,涟漪荡起时,星官像手中的乐器竟自动奏响《水调歌头》。陆云卿发现音律与潭水振动频率相和,当即以玉笛相随。当奏至“又恐琼楼玉宇“时,东北角角宿星官突然目射红光,击碎水面倒映的残月。

潭底升起白玉棋盘,三百六十路纵横线泛着水银光泽。沈清徽拾起被星官像托着的翡翠棋子,落子时竟带起龙吟:“这是陈抟老祖与赵匡胤赌华山的残局。“棋子触及盘面刹那,潭水倒灌形成漩涡,将二人卷入青玉峡寒潭。

再浮出水面时,已是龙首崖下的雾松林。陆云卿攀着老松虬根喘息,忽觉指腹触到树瘤上的刻痕。以玉佩荧光照亮,见树皮褶皱间藏着黄道十二宫浮雕,巨蟹宫位置钉着枚青铜卦签,签文正是“遇水则发“。

沈清徽拧着发间水珠走来,湿衣贴在身上显出后背淡青色刺青——竟是幅用瘦金体微刻的《岳阳楼记》。当月光移至少阳经穴位时,那些字迹突然凸起如活物:“范仲淹当年赠我祖父的《星象赋》,原来藏在此处。“

子夜松涛如诉。陆云卿以潭水研开随身松烟墨,将刺青拓印在素帕上。墨迹未干时,忽有夜枭衔来片柴窑瓷,天青色釉面恰好补全《星象赋》缺失段落。文中“日月五星,谓之七政;天地与人,谓之三才“的字样,与王元宝黄金罗盘上的符咒如出一辙。

破晓时分,御碑亭石阶凝满白霜。陆云卿用沈清徽的银簪撬开洪武皇帝御碑底座,暗格里躺着卷《璇玑图》真迹。当朝霞映透八百四十字回文诗时,那些朱砂填色的字粒突然悬浮空中,组成立体的紫微垣模型。

“用茶汤!“沈清徽突然将庐山云雾茶泼向字阵。蒸汽升腾间,诗文中“嗟叹怀所离径“四字化作青烟,在碑面投射出庐山藏星洞地图。图中标注的危宿方位,赫然是当年陆九渊讲学的太极书院。

正当二人凝神记忆,亭外忽传来机括响动。十二具木甲人破土而出,关节处镶嵌的琉璃眼珠映出陆云卿面容。沈清徽拔剑斩向为首者膻中穴,剑刃却被磁石所吸:“这些是沈括《梦溪笔谈》记载的指南人偶!“

陆云卿瞥见人偶背后刻着西夏文,灵机一动,将玉佩按在北极星位。人偶霎时乱作一团,其中三具相撞迸出火油。沈清徽扯下亭中帷幔浸入寒潭,扬袖间冻成冰盾挡住烈焰。纷飞冰晶里,她耳坠突然脱落——那是用《幽兰操》古谱卷成的银筒,展开竟是半张火器图纸。

未及细看,石门涧忽起轰鸣。月洞门前的冰裂纹瓷瓶在晨曦中渐次炸裂,每片碎瓷都刻着星宿符号。沈清徽拾起带有危宿标记的瓷片割破指尖,血珠滴入洞中溪流,竟让溪水逆流现出暗道。

暗道石壁生满荧藓,勾勒出《千里江山图》轮廓。当二人行至画中庐山位置时,陆云卿的玉笛突然自鸣,音波震落顶壁的钟乳石柱。沈清徽拉他疾退,见石柱坠地碎裂,内藏玄铁卷轴展开,竟是徐霞客祖父手绘的《星舆图》。

“原来徐家三代都在追查这个。“陆云卿用簪子挑开卷轴封漆,星图遇空气自燃,灰烬中现出纯金打造的二十八宿罗盘。沈清徽突然咳嗽加剧,绀青血珠滴在罗盘上,竟让奎宿方位升起道虚影——正是三叠泉茶寮的老妪在烹煮药茶。

日暮时分,他们循虚影找到藏在玉帘泉后的草庐。药吊子里翻滚的正是素帕所载的“八月札三钱,忍冬藤五寸“,而炉火旁煅烧的鹤顶红,在暮色中泛着妖异的虹彩。老妪转身露出全脸时,陆云卿手中茶盏砰然碎裂——她左颊刺着的黥纹,竟是缩小版的《璇玑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