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打生桩

青阳镇口有个干竹搭成的茶摊。

刚落过雨的天气，滴滴雨珠从竹木廊檐上点点滑落，宛一天然的珠玉水帘，落在地上水滩“叮叮当当”清脆作响。

两个江湖客打扮的行客坐在茶摊边上，手中刀剑横扔桌上，一边浅尝着茶博士递上的浓茶，一边低声交谈。

其中一个满面乱髯，姑且称为乱髯客。

另外一个则脸上横亘一道狰狞伤疤，且称为刀疤脸。

“听说了吗？镇子里那山神庙的事？”刀疤脸声音压的很低，小心翼翼道。

“知道…唉，建庙本是个好事儿，可青阳道长这般作为，却让人觉着这庙不建也罢。”乱髯客回答。

“害！”刀疤脸叹了声：

“不建哪行啊？”

“不建山神庙镇着，那黑熊精还得接着害人…咱这青阳镇拢共多少人，难道要全让黑熊精害了不成？”

“可…建庙便建庙罢，大家伙儿集些银钱给青阳道长就罢了，缘何非得要搞那打生桩一事儿？一对不够，还他娘的张口要三对？”

“哪怕山神庙是建成了，镇子里的大家伙能不受黑熊精侵扰，可这三对孩子的父母又当如何？”

二人正低声交谈着，却见一长相秀气的秃头和尚撞破茶摊前水帘走入。

那和尚也不张口寻茶博士要茶水，只是支着一对胳膊坐在他们旁边的桌子上，静静看着二人。

“这…”正交谈的二人停下，有些发懵。

不多时，又有一穿着灰扑扑道袍，梳有流云道髻的小道士也走了进来，坐在那和尚旁边，与和尚一同盯着他俩看。

两个江湖客被这奇怪的二人组盯得有些发毛。

这是什么组合？

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且还都长得如此好看？城里鸭子玩的真花…

“哐当”一声，二人忙将手按在木桌刀剑上，开口询问：“二位这是？”

却见那小和尚打了个哈哈，笑眯眯行礼：“阿弥陀佛，施主莫要误会。”

“贫僧只是对您二位方才谈论之事感兴趣，不知可否细说？”

乱髯客与刀疤脸对视一眼，这才松了口气：

“瞧上去，二位也是刚才出来行走江湖罢？寻人打问事情前，不得有些表示？”刀疤脸伸出手指搓动两下。

小和尚一愣，在怀中一阵摸索，面上露出些羞红之色，无奈转头瞧向旁边的许砚。

许砚轻哼一声。

呵…和尚就是穷！

他从背囊掏出一锭银子，扔给那俩江湖客。

江湖客得了银子，当即眉开眼笑，拉着木椅坐到了许砚二人旁边，这才压低声音缓缓道来：

“二位莫怪。”

“主要这事吧，我二人也不敢大声谈论，就怕惹到那位青阳道长。”

“无事。”

“这事儿啊，得从半个月前说起。”

“不知缘何，半个月前，青阳镇内就来了个黑熊精，长得那叫一个壮硕，怕是比三四个大汉叠起来还要高上不少哩！”

“更恐怖的是，这熊精竟还有些小聪明，能双腿支着身子像人似得直立行走。”

“再披上件衣服，天色暗淡时在你背后轻声唤你。

寻常人一听，自然就不免转头去看，然则就看见一硕大黑熊瞎子张着大口，一口就将人脑壳吞进去…”

“半个月来，这黑熊精几乎每夜都能害死几个人哩！

后来大家伙怕的慌，索性晚上就都不再出门，然后嘞？然后那熊瞎子更聪明了不少，穿上衣服扮作人形咚咚咚敲你家门，模仿人的声音，说自己个儿是你家邻居，被熊瞎子盯上了，要你开门进你家躲避…”

“您说这门是开嘞还是不开嘞？”

“开了门，就可能被黑熊精吃完一家。可若不开，或许门外当真是个其余镇民…”

“就这半个月，青阳镇被黑熊精害死的人，没个上百也有几十，不少镇民都已收拾行囊去昆州城寻亲戚避难了。”

“最后还是镇子里唯一一位道士，青阳道长告诉大家：

这黑熊精害人，乃是山神大人生怒，遣了黑熊精下山，要给咱镇子一点下马威！”

“得建个山神庙，奉上三牲，日日供奉山神大人，黑熊精害人之事才能解的了！”

建个山神庙？

许砚眨巴眨巴眼睛。

他却是未观测到这周遭还有什么山神。

“原本吧，建个庙就建个庙呗，大家伙每人拿些银钱出来也就够了，可青阳道长却说了，这山神庙不同于其余庙宇。”

“建庙之前，得先行打生桩！”

“打生桩？”许砚听到这儿眉头一紧。

“是嘞！打生桩！”

乱髯客长叹一口气：

“所谓打生桩，按那青阳道长的说法：建造山神庙时，随意动土会坏了此地风水，惹得山神不喜，降下更多灾祸！

所以需先取童男童女，活埋生葬在建筑地基之下，以此定下风水，方才能动土！”

打生桩…好阴毒的说法…

若按这说法，岂不是每建一座庙便要献祭一对童男童女？

那所谓道士，还算是道士吗？

可笑！可恨！

“镇里人没办法，最终强取了一对刚出生的童男童女给青阳道长，只求早点建庙，大家伙也好早点安心。”

“可青阳道长将一对童男童女葬入地基后，却又说这一对不够，还说如今已行了打生桩之事，若不接着进行，山神会越发暴怒，那害人的黑熊精也会越发猖獗。”

“果真，当天夜里，黑熊精直接连着屠了三家可怜人…”

“没办法，事儿已经到这了，由老镇长拍板，大家伙又强行将一对童男童女给了青阳道长…”

“一对，两对…还不够！”

“这不，昨日，青阳道长又张口要第三对！”

“刚巧，咱镇子里老刘家媳妇恰好就生了对龙凤胎，刚被镇民们掠去，送到青阳道长手里…也不知这是不是最后一对…”

许砚听得暗暗咋舌。

前世在蓝星上时，他曾听过一个词：沉没成本。

青阳镇中之人，兴许就是被这一词所累…

“那对童男童女，还未被活葬吧？”

“还未，还未。”刀疤脸沉沉叹口气：

“不过也快了，方才出镇时，我就瞧那青阳道长已布好了阵法，怕是马上就要再行这打生桩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