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报仇

“张会计,是不是算错了,我今年比去年多上了很多工……”

殷寡妇小声说道,声音柔柔弱弱。

看到殷寡妇那副宛如小鹿般柔弱惊恐的模样。

张全辉小腹的燥热更甚,嘴唇都有些发干。

“别这样看着我。”

张全辉说的大义凛然。“你今年工日105个,有工分粮84斤没错,可是去年,你们娘俩提前从生产队支走了口粮550斤。”

在年底分粮之前,除非有存粮,不然绝大多数的口粮都是从生产队预支的,因此需要扣除。

张全辉拨动算珠,算盘打得啪啪响。

“账上写的清清楚楚,殷家77年欠了大队323斤粮,78年只还了100斤,还欠223斤。”

张全辉仰起头,舔了舔嘴唇,盯着面前的殷寡妇:“566+84-550-223=-123,你还倒欠生产队123斤口粮,怎么就不对?”

“可我欠的,去年明明就还清了啊!”

殷寡妇捂住嘴,好看的眸子里顿时被泪水蓄满。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勤勤恳恳在大队上工一年,反过来还倒欠大队一百多斤粮食。

“娘,不哭。”殷小草扯起殷寡妇的衣角,奶声奶气道。

“没有,小草,娘没哭,娘只是被沙子迷眼睛了。”

殷寡妇红着眼,嘴角扯出一抹艰难的笑。

她害怕自己在台上呆太久,又会被人骂扫把星,也不敢和位高权重的张全辉争辩。

拉起殷小草失魂落魄的走下台,愁容满面。

看着可怜的殷寡妇,大伯母心疼暗骂道:“张全辉太不是东西了,孤儿寡母也欺负。”

在大伯母眼里,殷寡妇都还是个孩子呢,家里的存粮空了,这年可怎么过。

像大伯母这般想的人不在少数。

台下村民议论纷纷,喧嚣声越来越大。

殷寡妇是女劳力,一天只能算8个工分,上十天工才能算8个工日,工日确实少。

但怎么少也不可能少到只有105个工啊!

“殷寡妇在一队上工的时候,还带着她那三岁大的小女儿,做活慢,做事拖拉,别的妇女一天有8个工分,她只能算5个工分。”

“我算的没错,下一个。”

张全辉根本不管下面的议论声,生产队记工分的权力在他手上,他说多少就必须是多少。

然而张全辉却没注意到莫守义紧攥的拳头。

张槐村的社员们一个个上台领粮。

如果眼尖的人,可以发现,但凡只有是一门辉这一脉的社员,工分一定满,分到的粮也多。

一门应这一脉的则刚好够吃……

至于外姓,基本不可能有多少,能把预先赊的粮还清就不错了,除非极个别上工特别勤,几乎满工才能分到糊口的粮食。

“下一个,老莫家。”

老莫叔家的劳力有三个,分别是老莫叔,大儿子莫守仁,以及去年刚成年的二儿子莫守义。

“老莫家,基础口粮283*3=849斤,总工日512*0.8=409斤,扣除预支的1600斤口粮,倒欠大队341.4斤。”

此言一出,整个晒谷场直接炸开了。

如果说殷寡妇算得少就罢了,她毕竟是寡妇。

可老莫叔家足足三个壮劳力,怎么可能还欠这么多。

这么算,得活活饿死人一大家啊!

“张狗四,我草你妈!”莫守义猛然暴起,一拳头就捶在张全辉的脸上,将他撂翻在地。

“哎呦,我……我的牙!”

张全辉嘴都被打裂开了,满口鲜血,三个白花花的牙齿掉在地上,疼得他满地打滚,痛不欲生。

张虎辉猛拍桌子,怒道:“莫小二,你吃了熊心豹子胆!”

“居然敢破坏分粮大会,公然殴打村干部,是什么居心?”

张虎辉豁然起身,一把掌就要甩在莫守义的脸上,结果被莫守义一只手抓住,反手推回去。

“我看谁敢动我弟弟!”莫守仁把莫守义拉到身后。

张虎辉被推得踉跄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

“还有我,我看谁敢动我二哥!”

莫守礼、莫守智、莫守信也冲了上来。

这就是家里男丁多的好处,在农村,男丁多起码不容易吃亏。

“几个小崽子也想反天,二叔,别怕,我们来帮你!”

“一门辉的都在哪?”

张耀陶大喊一声,从旁边扯过来一把羊叉,振臂一呼,哗啦啦起来十好几个辉字辈的青壮年。

“踏马的,一门辉了不起啊。”

张绍强愤然起身:“老子早就忍够了,凭啥你们就该多分粮,我们就该欠粮。”

“一门应在哪?干死他马的,我山大爷不在,也不能让这虎三、狗四这两个杂碎坏了公平。”

“听大强哥的,我们上!”早就摩拳擦掌的一门应小辈们嗷嗷叫的也冲了出去。

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秦永春本想叫自家儿子别掺和进去。

结果扭头一看,坐在旁边的秦卫东早就没人影了。

一门辉的人多,但是却架不住一门应的人战斗力强。

张全辉被打得哭爹喊娘。

张虎辉原本还能招架,但是很快便落了下风,被人从台上拉了下来,陷入混战之中。倒是狡诈的张龙辉此时不知道躲到了哪个犄角旮旯。

好在都是一个村的,大家都知道收着手。

秦卫东不知道从哪找到一个麻袋,趁张虎辉不注意,一下子套在他头上。

他捏着嗓子道:“快来,莫家老二被我用麻袋套住啦!”话刚说完,就猫着腰从一旁饶了出去。

旁边混战的人慢慢打红了眼。

尤其是一直处于下风的一门辉的小辈,本来就打不过一门应,现在一听莫守义被麻袋套住,乌拉拉都聚了过来。

冲着麻袋里的张虎辉拳打脚踢,发泄愤怒。

“哎呦,住手,快住手……我是张虎辉!”

张虎辉在麻袋里哀嚎出声道。

可惜外界太嘈杂混乱了,再加上麻袋闷不透气,不见光,在外面根本听不见里面人说什么。

张虎辉也慢慢没了声。

嘭!

也不知混战了多久,突然听到外界传来一声凌冽枪响。

消失不见的龙二爷带着一位骑着三轮摩托的公安来了。

三轮摩托是长江750,车身油漆呈墨绿色,油箱盖上有一个明黄色的五角星,主车斗足有半人高,里面坐着另外两名警员。

骑摩托的公安带着大檐帽,三十来岁,身上的老式警服上白下蓝。

见开枪之后居然没人理他,顿时火冒三丈。

嘭,嘭!

又是两声清冽枪响,韩铁黑着脸厉喝道:“再不住手,一个个都跟我回去做笔录,蹲看守所!”